阿诚大不了明台几岁，在桂姨手里又吃了几年苦，刚来明家的时候站在白白胖胖的小明台旁边，两个孩子竟像是同龄人。
明楼执意要收养阿诚，起初明镜并不同意，神色奇异地盯着明楼：“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？他就是一个仆人的孩子，这么上心做什么？”
后来经不住弟弟的软磨硬泡，又想到阿诚来了可以给明台做个伴，也就同意了收养阿诚。
明镜虽然年轻，但也是说一不二的家长。对于家里的两个孩子，她从来都是一碗水端不平，当然她也压根没想要端平。
明台的母亲是自己的救命恩人，她理当全心爱护这个失了父母的孩子。孤儿无依，无论给他多少疼爱，明镜仍是深觉亏欠。
所幸，家里还有长子明楼。
大姐护佑着明台，大哥偏爱着阿诚，倒是和和睦睦，不生嫌隙。
阿诚十岁了却没上过学，明楼看他性格怯懦，就狠了狠心，把他塞进了自己学校不远处的小学堂。每天早上一起吃饭一起出门，低年级学堂放学早，小阿诚就跑到明楼学校，等他放学。
原本脏兮兮的小孩子，洗干净后眉眼很是清秀，靠了明家时髦的西装，倒真有点富家小公子的姿态。
那时的明楼每天放学都会飞快地冲出教室，原本静静地坐在大堂门口排椅上的小阿诚，见到明楼的第一眼就会起身举高了手。
明楼掐着他的小细胳膊一把提起来拎在怀里抱着，身边的同学看阿诚可爱，忍不住过来逗两下，还满怀羡慕地说：“你家小孩，长得够标致啊！”
这热情的架势可吓坏了阿诚，他从小怕人，胆小怯懦，眼神飘忽畏缩，若是不小心跟人对上目光，一定会迅速垂下眼睫，不安地搓着手指。
明楼看着他微垂颤抖的长睫毛，感觉它们忽闪忽闪着就挠到了心尖上。他笑着摸摸小阿诚的头，鼓励道：“哥哥夸你呢，说谢谢哥哥~”
阿诚侧着头，小心翼翼地瞄一眼明楼，大着胆子有样学样：“谢谢，哥哥。”
明家养着的两个男孩子都是爱跑爱闹的年纪，可家里人都觉得，这两个孩子，太不一样了。明台爱哭，不管是打碎了杯碟还是欺负了同学，大人还没来得及说句重话，他就凭空变出两行热泪，任由眼泪在小脸上淌也总不去擦，拽住明镜的胳膊，一口一个姐姐地求饶，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。明镜本就娇惯他，火气没提起来就已经被眼泪浇灭了。
阿诚刚被明家收养的时候，见了谁都怯怯的，眼尾低垂，清亮的大眼睛总像是含着泪。但要说真正的哭，在明楼的记忆里却好像真没几次。
刚上学那会儿，阿诚比同学大几岁，学习也吃力，前几回的成绩一塌糊涂。小小的阿诚紧张地抿着嘴，低着头站在明楼的书房里，大眼睛里雾气蒙蒙，好像一眨眼就会落下泪来。
“嗯……我倒觉得有进步嘛，慢慢追，不着急的。”
明楼翻着阿诚的成绩单，这孩子知落后而奋进，学习有多用功他都看在眼里。只是前一次小考之后，阿诚保证过这次一定不会在倒数五名里，可结果……小孩面对倒数第五名的成绩，好像受了打击。
“大哥……我……”阿诚哽咽得说不出话，鼓足了勇气一头扎进明楼的怀里，委屈地埋着小脸放声大哭。
明楼一时奇怪。不至于啊，不就是没兑现承诺么，孩子哭得也太伤心了。
“阿诚？好了好了阿诚乖，不哭了，怎么了啊跟大哥说说？”
“大哥——呜呜呜呜……大哥……他们偷了先生的题目……呜呜呜呜呜……”
这下明楼总算是明白了，阿诚原本是可以兑现承诺的，真正让他感到委屈的原因，是班里其他孩子偷看了老师的题目，所以才考得比他好。
叹了口气，一丝难以言明的自豪感涌上明楼心头。他抱紧了怀里那哭得快要脱力的小孩子，轻柔地剥开他细软的额发，深深印上一吻。
“好啦~大哥知道阿诚学习努力就行了，咱们不跟他们比，阿诚又聪明又懂事，他们哪能比得上啊？”
小孩用力地吸吸鼻子，仍是委屈。闭着眼睛倚在明楼胸口，孩子小小声地说：“那下次，哥哥，下次我真的能考好。”
那天晚上开始，阿诚换了房间。
每天夜里，明楼在书房这头啃着国外经济学大部头，小阿诚就在那头安安静静地补习国文外语。小孩睡得早，困了就轻手轻脚爬上明楼的床，缩在一侧安心睡去。
等到深夜，明楼放下书本准备睡觉，自己洗漱完后再用温水打湿了毛巾，把浅眠的孩子捞起来擦擦脸再塞回去。
阿诚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睛，咕哝一句带着些许撒娇语气的“大哥晚安”，明楼就把他从床角揽到中间，抱着他一起入睡。
这习惯，一直持续到，16岁的阿诚第一次梦遗。